殷曰归

抱歉,食言了。江湖再见,有缘即可相遇。

醉中江湖 十七





第十七章




正值下昼,青年弯身在庭院浇花。“人走了?”



“嗯。”少年在青年身后不远处停了脚步。



青年浇完花后放下器具,转过身来看向自家弟弟。“怎么了?”将到嘴边的家常询问生生咽回去,青年皱眉,眼里是弟弟魂不守舍的模样。



“没什么。”龙且很快地勾起嘴角,“你还没说自己为什么突然回来。”



龙修板着脸看了他许久,最后走向鸽笼,喂里头的信鸽鸟食。“淀州的梁国丈过几天六十大寿要宴请群臣。本来将信函与贺礼一同送去就可以了,但碰上他家长子新任少府,这一趟就不得不去打个照面。”



“就算这样,依你的性子也不会去。”



“是了。此行一是因为父亲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因此由我代行。二是因为他家的次子性情乖张……”龙且瞧见龙且挑眉,伸手轻按他脑袋,“我并非好为人师,只是因为受少府所托,怕他家弟弟入了歧途,邀我去看看。”



“你和少府关系已是这般好?父亲还总担心你在朝中没个说话的人。”龙且矮身躲过那只手。



“也有一些旁的原因,眼前不好说明。”龙修抬头看看天色,“你明天与我一同去吧。”



“怎么?”



“正好给你找门亲事。”龙且闻言错愕,见着龙修带笑脸庞,这才反应过来。




龙修感觉臂上被砸了一拳,收了笑脸咳嗽几声,再看时仍是那严肃模样。“好久不见,看你长这么大,怕生分了,开个玩笑。”



“我和你一同去。”龙且抿抿嘴。



“行了,进屋吧。明早上路。”



项少羽在拂晓时离开桐渝,一路向北而行。途中风光倒是不错,少了战火纷扰,生活安定。百姓过着祥和的日子,脸上写着幸福。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国家分合,都不是最重要的,生活在其中的人能够安定才是本心。建国立业,不也是为了安稳。项少羽如是想到。不久后他突然在路上站定大笑起来,沿街行人纷纷抛以疑惑的眼神,大多只匆匆看几眼,又继续行脚下路。



项少羽收了笑声,稳住气息,摇摇头继续走下去。他笑他自己,笑他困在囹圄中却感岁月静好,笑他天真无知安于如今,笑他渴望回去又心生依恋……



这里有什么可以依恋的?是尚未破裂的友情?还是其他人……



项少羽抬头看看天色,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一家歇脚的客栈。



和福客栈里头很是热闹。这里有位说书先生,是掌柜为了招揽生意邀来的。项少羽将行李置放好后就坐在大堂里喝茶听书。



“最近这几天淀州可热闹得紧。那梁国丈过寿,朝内朝外不知道多少人赴宴。恰好他家长子新任少府,这下是十足的气派了。”说书先生手抚醒木,“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咱就不多说了。”



“啪”说书先生拿着醒木重重地在案几上拍了一下。“今儿咱这些话就全当闲话说,客官们心里过个场就够了。



“淀州这几天并不太平。虽说临近这天子脚下,但到底还差那么几步。这梁家产业大是出了名的,更何况上头又咱皇后撑腰,没人敢惹。可偏就有人不怕,倒让梁家人急得团团转。五日前梁家的一家铺子发生了命案,那掌柜的被人钉在墙上。三尺长的大刀前胸进后背出,满墙的血……起早的小二都被吓哭了。听在场的人说,那掌柜旁边写了四个大字——‘二公子好’。那梁家二公子来了一看,脸都绿了。



“这人一连问了三天的好,到了第四天突然无声无息。这城里的人都猜测会在国丈寿宴上动手……”



“那可有趣了。”一位客人一拍大腿,兴奋地转头看向周边人,“怕这寿是不好过了。”



“我看那位梁二公子飞扬跋扈,丝毫没有他哥哥姐姐那样得体,怪不得要结仇的。”另一位客人不屑嗤鄙。



有一位女客低头玩着串珠链,“只可怜了那些掌柜,平白无故就丢了性命。”她身处客栈角落,语气也很是平淡,偏就引了众人相顾。



“说是可怜却也是罪有应得。”一位书生回头看那位女客,微笑道。



“什么样的罪官府管不了呢?”那女客似乎起了兴致。她说话尾音带着调,就像一把勾子在你面前晃了几圈后慢吞吞挂上你的心头。



“官府的罪。”书生喝了一口茶再放下几个铜钱就出了客栈。女客注视着他离去,手里的珠链转了个圈。



客栈里的众人转头一瞥因有人嚷着让说书人换个故事讲又很是兴奋地起哄,仿似刚才的所有一切也是故事的部分,听过看过便都不算数了。



项少羽只顾低头喝自个的茶,在感受到桌子震动后悠悠放下茶杯。



听书的人群突然发生骚动,许多人挤着向外跑,大堂里的桌椅倒成一片。掌柜的看见这样光景,连忙向人群呼喊,“发生什么事了”“别挤别挤”“可别挤坏我的东西”几句话交替。末了又消声。



客栈早已安静下来,有几个人靠在一起颤抖,还有一些微弱的抽泣声。说书人被制服在地上,掌柜瞪大眼看着脖颈上的刀刃僵在那,因为一声呵斥便止不住地抖,最后软在地上。



“官……官……官爷……您这是……”



“经人检举这有匪徒?特来拿人。人呢?”掌柜的看向说书人,说书人看向掌柜。



为首的官差大喝一声,亮出一张画像。掌柜的凑近去看,连忙摇头说不认识。官差把画像按在说书人额上,又拉开点距离。说书人愣了一会,说觉着眼熟。这时人群里爆出一尖声,“是刚才的书生!他走了!不在这了!”说话的人很急迫。



几个官差相视,为首的朗声道,“都带走!”



项少羽从惊惧的人群中站出来,“你们已经知道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人带走?”



那官差怒目而视,“嗯?你是那冒出来的?官差做事轮得到你来评点?”



“我只是说明情况。你抓了这么多人一来都不是你要找的,二来——这牢房够么?”他尽量和善地笑笑。



那官差依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公然议论官家,该罚!”项少羽皱皱眉,正要开口又听他说,“你不能再在这里说书,”官差看向说书人,转而又看向掌柜的,“你歇业三天。”



“至于这里的人……今日先不与你们计较,再有下次,我就算腾地方也要送你们进大牢待几天。”他冷着脸,挥手示意,眼见所有官差都收起兵刃,站立候命。



一众官差离开前,那人站在项少羽旁道,“不会有下次。”



项少羽复坐下,哼笑出声,这下轮到他不明所以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说话”的官差。想到这脑子里又多了些问题。那个书生什么来历?这个官差又是什么人?这个小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官差?所为的淀州梁府又是什么情况?



“掌柜的。”这时的客栈早已没了客人,只留下掌柜的和几个店小二收拾残局,“你和我说说刚才那个官差和淀州的事。”



繁华闹市的声音透过车帐传入耳中。龙且掀开帘子一角,手撑着头看向窗外。



“看什么呢?”龙修看他心思全在外头,撇头瞧了一眼,却觉得没什么值得迷恋的。



“快到淀州了吧?”龙且放下帘子,未待龙修回答就道,“我看这里的人着装打扮都比之前的人家讲究。”
龙修微微点头,“今日便能到淀州。算起来,离梁家过寿还有三天,我们来的刚好。”



淀州与桐渝同是大城,都很是热闹,但比起桐渝又有些许不同。天子脚边,世家坐落,这里的百姓生活颇为有条,连举止言谈也颇为有礼,但看起来又少点烟火气息。



马车在一宅院前停下。“为什么不去客栈?”龙且走到宅子门前扣了扣门环。



“梁府安排的地方,我没有推辞。”龙修径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先歇会,晚些时候去梁府拜访。”龙修道。



梁府看起来并没有意料中那般气派,反倒很是朴实。但只要认真端详各类物件,就能明白其考究。引路的小厮笑容很是亲善,待到会客的厅房时就见梁暮萍早已站在那。梁暮萍远远瞧见他们走近,点点头迎了上去。



“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他说话很温和,就连语气里的兴奋也磨得圆润起来。



龙修笑笑,“总要早些来拜访。龙且,这是梁少府。”
“龙且见过梁少府。”



梁暮萍伸手扶起龙且,“不必多礼。”又对上龙修视线,“令弟很是乖巧。”



“听话而已,算不上乖巧。”龙修转头看看龙且,抬手按了他的头很快又收回。“令尊可在?我们这些晚辈便是要来拜访的。”



梁暮萍望望远处,摇头轻叹,“怕是没法和你们见面。正要过寿却受了寒,眼下正歇着。也怪云儿,总让家父为他担忧。”他无奈地笑笑。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赏脸与我叙叙?”



龙修拍了拍梁暮萍的肩,“怎敢拒绝。”



龙且见他二人要进屋言谈,同龙修交代一下再与梁暮萍辞别就出了梁府。



项少羽翘脚仰躺在驴车上,车夫哼着小曲赶路。自己因对淀州的事情感兴趣故直奔淀州而去。恰逢那客栈掌柜说镇中有货物将要送去淀州,可顺路带上项少羽。于是项少羽便欣然去找送货的车夫。



“牛大哥,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项少羽抬手透过指缝看天空。身无所负果然轻松,项少羽想,若真能得一夕闲散倒也是快活。



车夫扭头看一眼项少羽,朗声道,“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咱离淀州不远,出来得又早,费不了多少时间。”
项少羽嗯了一声,合眼小憩。



大抵是因为梁亭山要过寿的原因,街市的人多了。这里头许是参加宴会的人抑或慕名而来的人。



龙且自梁府走后便去往暂住的宅院,无意参与那厢街
市。回到宅院时见着一男子在门前徘徊,正欲上前询问,谁知那人瞥见了他便快步离去。



这里是梁府的地方,是来找梁府的人还是找他们?龙且望向远处末了推开院门。



虽只一个时辰的功夫,此刻却将近黄昏。同车夫运送货物后,项少羽便向他告别。



该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项少羽揉揉眉心,想起前时与小镇掌柜的谈话。梁家的铺子几乎都聚集在靠近临月寺的东市,打头的铺子卖布匹名叫瑞和记。出过事的铺子虽面上开张,实则暗置人手,并无客人。



就在瑞和记斜对街的客栈住下,靠近临月寺也无妨。项少羽将包袱一甩至背后,朝临月寺方向而行。



项少羽进了一间看起来较为冷清的客栈却发觉小二不曾上迎。直至靠近柜几那正在记账的账房才抽空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书写。



“住店?”账房停笔收拾好账本。



“是。”



账房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这没有什么人手,您要是不嫌弃我这就给你安排。”



“我既选了你们客栈自然没有反悔的意思。”项少羽拿出几两碎银放在柜面,“我说不准自己要在这住多久,先付这些。若是不够了,你再同我说一声。”



“好。楼上左拐第一间。”账房笑笑,“需要我吩咐后厨做点饭菜吗?”



“到时让小二将饭菜送上来吧。”项少羽点点头,正要走又回身询问,“我瞧你们这地处闹市,怎么不见有多少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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