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曰归

抱歉,食言了。江湖再见,有缘即可相遇。

醉中江湖 十一





第十一章




这空房因是处在青楼内,故陈设并不简洁,反倒装饰繁琐,各种样式看起来就是为女儿家备的。

 

龙且尚没有心情品鉴这屋子,心里头百感交集,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怒是躁。坐在床沿闭目静心,脑海中细细琢磨这一天发生的事。



石孟谣很是奇怪,有意无意在对自己透露些什么,那挽烟姑娘也是如此。他们似乎不曾把自己当成威胁防备。门房姑娘看的那话本为什么会让石孟谣有所触动?他与自己见面时那些无序又奇怪的话难道仅仅只是调转自己注意?梳妆台上的首饰又如何让他露出那样的目光。



还有案子……龙且按按额角,斜了身子靠在床柱旁。自己现在也回不得家了,有门有窗,可就是走不得。心中苦笑,也不知道当时决心跟踪石孟谣是好是坏。



脑子里走马一般想着事情,久了便觉有些乏惫,索性阖眼歇下。



另一厢,挽烟同石孟谣静默着,在这静谧的屋子里,两个人各自转着心事。石孟谣早已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今日却想好好放纵自己,他把自己沉浸在犹如大泽的哀思中。周遭飘散着淡香。挽烟虽然个性独断,但依旧是个柔情似水的姑娘,自己来来往往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细细闻出这香。



这香极淡,如若不静下心来是决计闻不出来的,幽幽袅袅,倒不感觉甜蜜反而像翠竹青松一般清冷,又有似曾相识之感。“这是什么香?”见挽烟被他如此突然一问,脸上迷惑不已才又道,“想来是你常用的香罢,我从没留意,今个和你静坐才闻着。”



“我以前用的不是这香。”挽烟本看着他的脸转向一边,“早前用的衍杏,是和春阁的香。你大概忘了。现在用的临溪,是……如兰斋的……”她后头的话很轻,就像含在嘴里一般。



那么轻的话在这屋里竟也能撞出一片天地。挽烟只觉得此时比方才不知更静了多少。



“孟谣?”她下了决心转回头去看石孟谣,那人也正看着她,眼里装得满满当当,或哀或喜或愁。慢慢的,什么也没有了,挽烟的心也随着他眼里情绪的散失空了。



“你这样又是为了什么?”石孟谣的声音苦涩,“是你毁了我还是我害了你?”挽烟心疼地看着他,手抚上他脸颊,竟生生掉下泪下,一眨眼又没入深处,只徒留脸上泪痕。



石孟谣的手覆上她手,慢慢拿下来再紧紧攥住。他嘴角笑意明显,再时对挽烟一笑,刚才的苦涩早已不见踪影,“如兰斋还在,人已不再。我守着那个梦,你却没必要守着我。做你想做的事,不要顾忌我。”语罢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等等!”挽烟也赶忙起身喊住他,“既然你让我做我想做的事,那你走前得给我一个回复。”



“什么?”



“我楼中没了音讯的五个姐妹。”



“不巧,这次真不干我的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动你身边的人。是我心软的厉害,有人忍不住替我动手了。”石孟谣背着手淡然看她,“我本意留他在你这,被你这么一提醒,看来是不得不带走了。”



挽烟知晓他话中所指,正要开口却见他推门而出,便匆匆追上。



石孟谣打开房门,入眼便是龙且倚床柱而眠的模样。上前几步,凝神扫了遍,又不放心地点了睡穴才将他一把扛过在肩上。挽烟着急地走到石孟谣面前,“你……”眼见石孟谣摆了摆手,话梗在喉头一般出不了声。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那样绝决的神色,让挽烟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头难受脸上也堪堪露出了痛苦表情,最终定在原地,无力感攀上全身。



崔家客栈此时的生意倒是热闹,崔举近来被麻烦事压得愁苦的脸终于灿烂起来。“恨不得咧到耳朵边。”“什么?”客栈里头喝酒划拳的声音就差把顶上木板掀开,让楼上歇息的人也沾沾这热闹气氛。天明也就不得不凑近了听少羽说话。



“我说崔叔。他这笑的,真是恨不得咧到耳朵边。”少羽拿着筷子戳酒坛子道。他同天明自烟柳楼回来后便吃了饭,本是该各自歇息的,却没想到今日生意这样火热,终是歇不下,拉了天明在较为偏僻的一桌喝起了酒。说是两人一起喝酒,实际也只有少羽独饮。



“这不正好啊,崔叔开心,我也挺开心的。”天明说完还看着来往客人傻笑了几声。



“嗯。”少羽只闷闷应了声便不再言语,继续拿筷子戳那酒坛。



猛地酒坛被抬高,手里的筷子戳不上,抬眼去瞧就见天明捧着坛子上下打量起来,末了又放回去。“这酒坛怎么了?都快被你戳出花来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最后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少羽,“我觉得你吃了饭后就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你别疑神疑鬼的,我就是被闷的。”少羽说着挺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回看天明。



天明见他笑了又凑的更近。“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玩?玩什么?我们刚从城西南回来,一路上还不够你玩的?”少羽斜眼上下扫了天明。



“那能一样吗?我们那叫办事,现在出去才叫玩。”神色暧昧地用手臂碰了碰少羽的肩,“大哥我看你不对劲的样子,想带你逛逛。”



“得了吧,别扯上我啊。要玩你自个去玩。”少羽语气轻快似与天明玩笑,可见他神色却又是一等一的正经。若是往常,他自是愿意陪天明闹腾,可现在自己心里头没由来的烦闷,半点性子也提不起来。少羽下意识摸了摸心口。怎么没由来的会慌呢。



“那我可去了啊?”天明张着大眼,人已经几个步子跃到门口,仍一脸试探地问到。少羽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朝他挥了挥
手,“去……”话未说完就不见人影,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下,自顾自又戳起酒坛来。



正戳的起兴,眼角瞥见一人影匆匆闯进来,心下警觉有
所防备,正要留神就冷不丁被人揪着领子。他这时心里头烦闷,本就不怎么快活,这一下倒差点激起他情绪,猛地向后仰去,手撑条凳转了身子向前一记扫腿。冷眼看着那人跌在地上。



少羽眼里含怒向上抬眸望去,“什么人!”认出是熟人这才缓了语气,但声音仍是冷冽,“要说事就好好说。”



刘锲乔红着眼怒目圆睁,双手在后撑住身子,听他话里十足的冷冽不由得将视线狠狠钉在他身上。两人僵直许久,刘锲乔才终于开了口,“小龙呢?”



“什么?”少羽本想对他喷发自己的怒火,却不料被这么一打断,怒气全然翻身,压了下去。皱着眉头,见他神色听他话语快速将事情顺了一遍,“小龙不见了?”



“他午时过后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去。”刘锲乔绷着一张脸,站起身。知道少羽也全然不知后,愁绪竟顺着那紧绷的脸蔓延,连衣物上的尘土也不顾拍拂,快速上前几步接近少羽。



“他不是三岁儿童,需要你看着。他向来是有分寸的。”少羽尽力使自己平复下来,让理智占据脑海,“依此看来尚几个时辰,没准有什么重要的事拖住了。”



“我今天去找何守仁,问他案子办的如何,该给的交代能否给出。谁知道他那样麻烦,和我磨了半天,是一点也没讲。我没时间同他软磨硬泡,拉着脸呛他几句得了点消息就去龙府找小龙。等我到了龙府才知道他出了门,问龙老前辈他的去向,说是找何守仁。我午时后就同何守仁在一起,花了我近两个时辰的功夫连饭都没吃就奔去了龙府,路上也未曾见着人。你说他有分寸没错,可不代表没由来就不见了人!”



刘锲乔话说的快,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极了豆子,从他嘴里蹦出,又打在少羽身上。刘锲乔讲完,闭了眼狠狠喘息几下便软了身子,摔在了条凳上。



少羽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自沉陷。“何守仁说了什么?”少羽凉凉地开口。



“你管何守仁做什么!”刘锲乔的脾气一上来,自然是少爷架子,能这样和善地讲话也算是客气了,顾不上别人所思所想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若是往常日子,少羽此刻是要在心里赏他个白眼的,可现今却没那个功夫。虽是毫无人情味的语气,却已经十足十淡了那冰冷态度,“最近他身上只有这案子可以推算有所牵扯,别的再想也是大无可能。”



刘锲乔听他言语,心中徒升羞赧,但脸上仍是那裹了怒火的愁容,最后梗着嗓子道,“他说石孟谣来了桐渝。”



石孟谣?他和这案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何守仁会突然提到他?他来桐渝难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少羽心中转着思绪,自己倒是在烟柳楼得知石孟谣要来桐渝的事,本以为关联不大,可如今何守仁无缘无故提起他,难不成……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只是个平庸之辈。”刘锲乔站起,这才想起来拍拂身上的尘土,随意几下后便负手看着少羽。“说不上故弄玄虚,可我向来说话习惯说一半。看来我得破例了?”



少羽哼声出鼻,“用不着刘大少爷破例。”随即严肃地看他,“但我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少羽言语之笃定让人有着不得不随他意思行事的迫感。刘锲乔心中没有定数,自己连小龙也未曾言明,如今又何必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清楚。迟疑间又听少羽道,“敌暗我明,你不点清里头的关系,那就只是干着急。”



“好,我自会与你言明。”刘锲乔抬头环顾四周。幸好此时店里热闹,他二人方才那样的打闹就算有人注意也不过一刹。但终究人多眼杂,眼至心至口,难免有麻烦。“不过不是在这里。”项少羽目视一切,无所顾忌,可不代表自己同样如此。



少羽同他点点头,二话不说便迈步出客栈。刘锲乔虽在四目相对间与他达成共识,可现今他招呼不打直接出门,还是让他愣神了一会,瞬时又追上。



“你这是去哪?”刘锲乔只顾着和少羽同走,此时见他沿着尽是人多的街道走,难免有些疑惑。



“衙门。”少羽自顾自地走,快步间只留了两个字给他。



刘锲乔听了登时就僵在街上。见少羽已离自己颇远,小跑上前,一时急切,“你疯了?”声音入耳尚无感觉,转头间见四周有人顾盼,这才讪讪地压了声音,“去衙门做什么?要说事,我家就行了,衙门就不口杂?”



“你和何守仁一路而出,去只会知道的更详细。”少羽终于偏过头看他,嘴边挂着笑意。



“你屁话!”刘锲乔气的脸都涨红了,情急之中也不顾自己少爷出身,张口就骂。倒是少羽为此吃惊,心下好笑。他还以为这些心中自诩高人一等的少爷公子是不会也臊于说这些粗鄙詈词。



“我给刘大少爷赔礼。”若是此刻有那个心情少不了还要揶揄他,但自己何尝不是热锅上的蚂蚁。“是项某口不择言了。但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话是难听,理是如此。你们俩都端着半锅水将倒不倒,你说呢?”



听他语气和缓与自己道歉,心中舒畅些许,可怒意不消。“项公子这一遭倒是显得我不识大体了。”两人现在是穿着一条裤子,何必再去计较。刘锲乔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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